最后的春深，谷雨携着温润而至，在陕北的黄土地上，留下最后的痕迹。推开窑洞的木门，“嘎吱”一声，惊起檐角的小燕。它们带着江南的温润归来，在老槐树上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新家的墙该怎样修补。

看——窟野河水涨了，浑黄的水漫过河滩，像是要将一个冬天的沉闷全部冲刷干净。杏花开得正欢，密密匝匝挤满枝头，远远望去，像是谁打翻了一碗羊奶，洒在山坡上。庄稼汉子们弯着腰，手里的种子一粒粒落进泥土，那是他们给土地的情书。

听——老秦在山头上扯着嗓子唱信天游：“雨水该下了咧，种子该埋了咧，燕子该回了咧，妹子该嫁了咧......”声音在沟壑间回荡，惊飞一群麻雀。远处传来铁犁划破土地的声音，混着牛的哞叫，是这谷雨时节最寻常却也最动人的声响。

闻——雨后的空气里氤氲着特有的气息：泥土被雨水激活的清香、杏花淡淡的甜味、还有从谁家窑洞里飘出的小米饭香。这些味道扭结在一起，让整个村庄都沉浸在谷雨特有的芬芳里。连刚归来的燕子都要在空中多转几圈，贪恋这久违的故乡气息。

触——顽皮的娃娃光着脚丫踩进湿润的泥土，软绵绵的触感让他们咯咯直笑。老把式轻抚过杏树粗糙的树皮，像是在与老朋友打招呼。风从指缝间穿过，带着轻微的凉意，却让人感到格外清爽。最有趣的是，当燕子从头顶掠过，柔软的羽毛偶尔扫过脸颊，痒痒的，引人欢喜。

陕北的谷雨，不慌不忙。这时候的农人最懂节气，他们说：“谷雨前后，种瓜点豆。”于是，整个村子都忙活起来。李家种的是西瓜，张家点的是黄豆，王家则种上了一片谷子。大家互相帮衬着，今天我帮你家犁地，明天你帮我家点种，热热闹闹的，比过年还要有劲头。

太阳西斜，炊烟袅袅升起。窑洞前，老奶奶坐在小马扎上，手里捻着麻线，眼睛却望着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。晚霞里，燕子们终于衔着最后一口泥，消失在檐角。